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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时只道是寻常
■ 万岁岁 【小作者,15岁,九年级学生】
时常浮现的梦影里,你还是一如往昔所见的模样。古旧的川南民居,斑驳的老墙根,铺满青苔的石板路,风中摇曳的酒旗……静谧,恬美。想起悄悄老去的时光,只觉得当时眼中的这一切实在是太过寻常了。
酒巷泛着令人怀想的古灰,一个小小的缀着花边的三角酒旗却因那亮红的底儿而格外显亮,微微泛黄的底布上只一个墨色纯浓的大字——酒。夕阳下漫不经心地走向酒坊,当那瓦黑的陶坛的坛盖被揭开时,傍晚路过的清风也饱蘸了酒香。木勺一伸一提,舀上一壶老酒,酒客们醉红着脸轻嘬品味……
我老家的古宅就在那酒旗飘摇的后面。或是散学归家,或是忙放纸鸢,总能瞧见身着素裙的母亲站在酒旗下含笑等待。夕阳渐渐躲至酒旗后,掩着羞红的面容,酒旗下余光如火,母亲也映在那一片暖红里,素裙上流淌着炽烈的晚霞……
天色渐晚,扛着酿酒米稻的男工们也急于归家。酒旗似乎长了些,进进出出回回都捎过男工们溢着汗水的发。我当时年幼,见此情景,便与伙伴们争着跳着想用头顶触到酒旗,蹦蹦跳跳争着比谁高。若是谁一蹦,触着旗尖儿了,便引来一阵惊叹。于是一脸得意洋洋。
男工们见了都哈哈爽声一笑,或绕道旁走,或和上一句:“乖娃子,让下叔儿呦!”我们这才意识到挡了人家的去路,挠挠头,红着脸,道一句:“叔儿好!”叔儿便一笑,用掌揉了揉娃儿的头。苦累尽消,笑颜尽绽。那时,我们都还天真,叔儿都还健硕,日子就这样平常地过着。
有时,有妇人急着去找贪玩未归的孩子,忘了家里的炊食,酒坊女主人便盛情邀来共餐。妇人也不推辞,拖家带口便去了。丈夫把孩子扛在颈间,孩子顽皮地搔弄着他的发。经过门槛时,用小手一挑,将酒旗卷在了旗杆上。酒坊女主人也不嗔怪,只在与客人谈笑间用竹竿将其挑下。那酒旗便依旧飘在晚风间,在酒坊前轻轻漾动。饭间,主客同饮,畅谈言笑。妇人们食完,招呼一声,便三三两两地坐于酒旗下的石阶上,趁着月色皎洁摸织毛衣。那酒旗或静或动地隐在月下飘忽不定,影子映在她们身上,甚是美好。她们一边唠着家常,一边不时地远望着桥边嬉戏的孩子,皮闹的孩子们追追打打,时哭时笑,逗得她们乐个不停……
如今重回故里,却已人物皆非。在陌生的城市中徘徊,老酒巷灰瓦房的那一隅已是洋楼座座……回到老家堂屋,曾经的伙伴都在,却只剩面面相觑,彼此无言。叔儿仍是和蔼,只不过,弯了腰,驼了背,拄着拐杖。母亲在一旁笑着看我,恍惚间,她的双鬓也染上了霜白……
母亲拉着我,说要带我逛逛这久别的故乡。故乡?这是我的故乡吗?那古灰的酒巷呢?那饱蘸了酒香的晚风呢?那小小的缀着花边儿的三角酒旗呢?还有,那在酒旗的亮色里映着的那个城,那些人呢……年幼时曾因这生活的平常而不止一次地想要逃离它,如今,霓虹闪烁中却再也难寻那陈酿的醇香了……
再难寻觅!
然而现时,我总是情不自禁地回想起那童年的一幕幕,寻常,充实,有味……
(本文荣获2012年江苏省第十一届“中学生与社会”现场作文大赛一等奖)